Dona的違章建築

9.似夢非夢成魔時2

他晃了晃身形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。

「兄長⋯⋯哥⋯⋯哥⋯⋯」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，帶著無盡的壓抑和悲痛，幾乎要發不出聲音，又實在難忍，僅發出了一些音節。

空氣靜了下來，下一剎那，血淚自他雙目淌下，看起來極其可怖，他看著依舊湛藍得可恨的天空，一聲怒吼響徹雲霄。

「啊！！！！！！！！」

長嘯帶著一陣黑風向眾人颳來，他身形穿梭在人群之中，所到之處，士兵皆像被奪去魂魄，連慘叫都未曾出口，一條條上一刻還鮮活的生命就被收割了。

不過一彈指，包圍圈已土崩瓦解。

他輕輕一躍，身體輕盈地騰在空中，他沒注意自己到底跳了多高，只是伸出一雙顫抖的手，小心翼翼地捧起兄長的頭顱，斬斷了綁在髮髻上的繩索，將之捧到與自己視線齊平的位置。

「兄長。」閔玧其輕聲喚道。

看手上的人一點反應也無，他又喚了一聲：「哥哥⋯⋯」

當然，他的兄長再也不可能睜眼看他，對他微笑，對他責備，對他嘆息了。

最後一次，他喚了兄長的名字，帶著希望。

也帶著絕望。

三個音節飄渺在空氣間，一陣風來，消散在了風中。

閔玧其珍而重之地把那頭顱攬進臂彎中，他臉頰貼在兄長同樣冰冷的額上，自他嘴角滑落的血，滑過頭顱的眉心，又落在他始終握在手裡的劍柄上。

他深深閉上眼，當一切情緒在眉目間淡去，他已然沒了任何表情，身上的黑氣在這一瞬間消失無蹤。

那無悲無喜的樣子，如佛；那麻木不仁的樣子，如魔。

當他再睜開眼，隨之爆發的是一波更大的黑氣，像黑色的業火，襲向受刑的人們。他身如鬼魅，凡人根本幾乎看不清他的動作。面對非人，即使人數再眾多，似乎都只是徒勞。

這一場屠殺在血紅的夕陽下進行著，這片荒地成了萬人的葬身之地。

「如果有魔也該真的有神吧！誰都好，救救我們吧！」士兵慌張地忘了所有祭拜過的神的名諱，而神明也像遺忘了這片土地，還有這些受難的人們。

「快想想辦法！！！」他們的元帥在人群外圍，騎在馬背上朝閔玧其的方向不斷放箭，一邊朝身後吼著。

身後軍師自乘一騎，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了下來，對元帥道：「不如跟他談談條件吧！若他神智還有一絲清醒，或許有用！」

元帥略沈思片刻，牙一咬，對前方吼道：「閔將軍！若你現在停下，我們放你毫髮無損地離開，頭顱也讓你帶走！」

閔玧其就像沒聽到一樣，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。喊完後元帥自己也覺得有些笑話，現在可是他們被壓著打啊。

軍師這時候就道：「閔玧其成了魔，早就不能談是不是毫髮無損；而若他執意屠盡我們十幾萬人馬，除非遠在天上的神仙真的聽到我們的求救，下凡來降魔，否則全軍覆沒也不是不可能。到那時，頭顱帶不帶走，還不是他說了算？」他一拉韁繩，把慌亂踏步的馬，拉回到元帥身側，道：「不如談和吧！」

豆大的汗珠從元帥額間滑過他緊皺的眉頭，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際，閔玧其突然往他的方向殺了過來，那雙猩紅的眼就像緊盯著獵物的野獸，獵物不死是不會罷休的。

元帥慌了神，再不猶豫，道：「不打了不打了！我代替我曹國在此承諾，百年內絕不進犯，願與項國結盟，共守天下！！」

正在此時，一聲像金石擊劍般的嗡鳴，在人群間如漣漪般擴散開來，而漣漪的中心正是閔玧其。

他一刻不停，彷彿不知疲憊的身形，停在了揮劍而下的動作。

而劍下，正跪著一個人。

「住手吧。」那人說道。

他身無披甲，而是一身乾淨的白衣，衣袂在黑風中翩翩起舞，隱隱有層朦朧的光環繞著他，令人看不真切。他舉起右手橫擋在額前，半張臉隱沒在衣袖之後，而劍身此刻，正被他握在手中。

奇怪的是，他沒有流下半點血，閔玧其握著劍柄的手都已暴起青筋，微微顫抖，他仍舊巍然不動，而閔玧其不肯撒手，便也動彈不得。

「神⋯⋯神仙⋯⋯是神仙下凡了！神仙真的聽到了！」士兵抖著聲音道，手早就拿不住兵器，索性丟了。旁人一聽他這麼說，也紛紛從恐懼中反應過來。

「啊⋯⋯神仙，真的是神啊！神來救我們了！」

許多人見這一眨眼間便出現在人群中央，一身白衣仙氣飄飄的人，驚惶的情緒似乎頓時有了倚靠，已經鬆懈了七分。何況這人還真的單靠隻手就阻止了前一刻還在大殺四方，無人能敵的魔鬼。

(TBC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