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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.似夢非夢成魔時1

 

猩紅的雙目能看見煙硝,看見活物,卻讓他覺得比陽光更刺眼。

 

他遙望遠處裊裊升起的炊煙,深吸了口氣,那股無名的味道充盈著他的肺,讓他全身的血液都在躁動,同時又難以遏止地感到⋯⋯難過?

 

閔玧其周身發散著黑氣,他自己並未注意,只是喃喃道:「有什麼不一樣了。我為什麼活著?我活著嗎?是不是死了?」

 

他微微轉動頸骨,骨頭發出了喀喀的悶響,在想清楚前,他已經踏出了腳步,往炊煙的方向走去。

 

「這都這麼久了,上面還沒有指示,我看那邊也沒動靜,八成是死光了。」一個士兵靠在火堆邊,一手攪拌著鍋裡的東西,一邊道。

 

「到底都是什麼樣的人啊⋯⋯將軍不是說,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,就是來送死的嗎?怎麼反而我們賠了兩個將軍!」對面坐著的人,手裡拿著樹枝在撥弄柴火,語氣中帶著些憤懣。不知是為賠了將領可惜,還是為了自己還守在這苦不堪言的荒郊野嶺。

 

「誒,你這話就不對了。他們是被自己昏君送上頭來的沒錯,但只要獵了那閔將軍的頭,要我說,咱這三萬,不虧!」

 

「你倒敢說,又不是自己的命。」一旁路過的人聽見了,上前踹了那人一下。接著又道:「不過除去閔氏那對兄弟之後,項國真的就再無能人了,不足為懼。聽說了嗎?閔元帥的頭已經被掛在大營最高的竿子上了。接下來上面再指示,咱就得去找閔將軍的頭了,把這對可恨的兄弟都掛起來!」

 

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殺個片甲不留了,還找不找得到個頭哈哈哈哈哈。」說話的人舞弄著樹枝,眉飛色舞地信口妄言,還未知大難臨頭。

 

在笑聲中,拌著鍋的人不經意抬眼,看著遠處,迷惑地揉了揉眼睛,道:「嘿,你們看,那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?」

 

其他兩人依他的視線望過去,只見一片黃土荒漠,什麼也沒有。

 

「哪有什麼東西⋯⋯」話音未落,只見一團黑影,鬼魅似的忽隱忽現,朝他們越來越近——就像死神一般。

 

而他的確也是為了索命而來。

 

「鬼!鬼啊!」他慌忙像舉劍一般,舉起攪拌用的湯勺,下一瞬覺得不對,又拔出放在一側的刀,拋開湯勺。驚慌的眼緊盯著那以非人速度向他們靠近的物體,一雙腿不聽使喚地顫抖,恐懼由心底油然而生,恐怕想跑都力不從心。

 

在嚥氣之前,其中一人終於看清了那死神的面貌。那是上一秒還在高談闊論,其實令他們聞風喪膽的人,幾個字不禁脫口而出:「閔、將軍⋯⋯

 

這只是個傳遞情報的小營地,僅有寥寥幾十個人,不過一盞茶的時間,這營地已然沒了半分生氣。那劍所到之處,沒有一點猶豫,決絕地收割一條條生命,不可能留有讓人苟延殘喘的機會。

 

閔玧其將劍拔出最後一人的胸膛,血珠滾滾落下。他習慣性地挽了個劍花,殘餘的血珠順著劍身飛離,又重回雪白錚亮的樣子,彷彿未曾染血。

 

「兄長⋯⋯

 

閔玧其抬首望向另一個遠方,眼中的猩紅暗淡了些。他剛說完這兩個字,一股熱流便朝喉間洶湧而來。

 

劍尖沒入了土中三寸,他一口血濺了三尺。

 

木然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,他又抬腳跨過滿地的屍體,向遠方而去。

 

軍師帳中,坐在長桌一頭的人道:「那狗皇帝這份大禮我們收完了,近日準備準備,啟程回去。」

 

「那閔將軍和閔元帥的頭顱⋯⋯

 

「閔將軍的頭顱,傳令下去,讓西南那支馬上去找找,之後再跟上大隊就是。閔元帥的⋯⋯敬他是個英雄,就是跟了狗皇帝,還不肯降來。從竿子取下吧,裝進箱子裡別丟了。」

 

「是。」副將應下就要退出去,但剛走到帳門口,一陣打殺的聲音傳來,隨後就聽見外邊有士兵喊道:「將軍!是閔玧其!!!他⋯⋯

 

話音未落,血濺到了帳上,就在副將面前。

 

他迅速拉開帳門,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而來,立身其中的人渾身浴血,頭髮散亂,第一眼根本看不出是誰。

 

然而他手上那柄獨一無二,標誌性的劍,向它反射著森森冷光。

 

軍師聽見了,也上前查看,在見到這副景象和閔玧其身上的黑氣時,他腦中冒出了一個字:「魔。」

 

而這裡,已成了煉獄。

 

閔玧其周身圍著一圈戰戰兢兢的士兵,各個舉著兵器,對眼前這個似人非人的閔玧其,和他身上迸發出的強大的殺伐之氣,恐懼在人群之中蔓延,沒有一人膽敢向前。

 

閔玧其上前一步,大圓就跟著移動一分。

 

抬首望向了營中最高的竿子上,他目力極好,一眼就看清了那顆滿是血污,早已了無生氣的蒼白頭顱。

 

 

(TBC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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