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.上行則拿下則放
「請。」金碩珍說著,對金南俊露出了一抹未達眼底的笑,又重重放下那個被他保養得極好的茶壺。只看這一下像是打在金南俊心上一樣,他硬是把快跳出來的心臟,喝了口茶,壓了回去。
茶色是透明澄澈中帶點碧綠,閔玧其啜飲了一口,一入口便感覺滿腔的清新芳香,些微的苦澀之後是飽滿不絕的甘韻,閔玧其甚是喜歡。
但不知是不是給蒸氣蒸的,臉上的傷絲絲抽痛了一下,他不由自主就想伸手去碰,卻被一隻手給截住了。
金碩珍拿著一方沾著藥的帕子,輕點在他傷口上,傷口霎時就不痛了,隱隱還有著一股清涼之感。閔玧其愣了會兒神,放下手,道:「謝謝……」
這次金碩珍是真笑了,莞爾道:「真乖。」
聽見他這麼說,閔玧其一下躲開了那隻手,但也沒說什麼,就是耳尖不自覺地紅了些。
「我在這兒好像有些多餘……」金南俊悶悶地說了一句,凸顯了自己的存在感。
金碩珍飲著茶,道:「可不是嗎,偏要來能怪誰呢。」
金南俊:「今天的茶是苦澀的……」
金碩珍:「你跟玧其一樣乖的話,茶就會好喝多了。是吧,玧其?」
閔玧其自顧自地喝茶並不理他,隨後金碩珍就垮下了臉,幽怨地看著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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告別了金南俊,金碩珍還未揹起竹簍,而是先拿起拐杖,卻在手中掂量了幾下,就隨手將拐杖扔了。
閔玧其不解,道:「為什麼扔了?」
金碩珍背對著他,看不清表情,只是答道:「上山時好用,但該下山時還帶著就太沉了。該扔的時候就扔了吧。」
「喔……」閔玧其答應了一聲,隨後拉住了竹簍一側的背帶,道:「讓我揹吧。」
金碩珍來不及阻止他,就見閔玧其順勢將竹簍揹了起來。
然而就在這一瞬間,閔玧其感覺背部狠狠被燙了一下。並不是碰到傷口的疼痛,而是像烙鐵一般,滾燙地烙在皮膚上的感覺。
「嘶……」閔玧其隨即將竹簍甩下,呲牙咧嘴地抓住了自己的肩膀,「什麼東西……」
閔玧其背部瞬間起了一小塊水泡,隱在衣服劃開的口子裡,開始微微發紅。而那燙傷了他的東西,在竹簍裡也化成了一塊像是燃燒後的木炭,先是變黑,隨後又慢慢發白,似乎就要化為灰燼。
那東西就是金碩珍一開始採到的‘交旦’,顧名思義,生長在夜與日的交接時,吸收了曙光的能量,有著極強的辟邪作用,入藥則正氣場,除病氣,最適合中邪而生的病,或是人說‘病去如抽絲’的過程。
當然對邪中之邪的魔,也有作用。
「你別動!藥草都被你碰壞了!!」金碩珍上前查看閔玧其的傷勢,又是拿藥,又是吹的,一雙手都微微顫了幾下,把藥粉撒了出去,一點也不像心疼藥草的樣子。上完藥,把閔玧其蒼白的臉看了又看,又替他抹去額角的冷汗。
看他這樣子,閔玧其心想:「怎麼這一趟,總是只有給他添亂的份。」他垂下了眼,一息之間吐露出了幾個字:
「可是你怎麼還沒把我給扔了呢?」
一陣風來,這句氣音說的話,就融進了草木的沙沙聲中了。閔玧其自己都不確定到底是說出口了,還是沒說。
到了晚間,閔玧其洗去了一身的狼狽,穿上金碩珍的衣服——是的,他的另一套衣服在前幾天也被他弄出了大口子,金碩珍說還沒能補好,讓他先穿自己的。
「今天剛覺得自己總是給他添亂,回想起來,從一開始就是,不是嗎?」洗澡的時候閔玧其心想,看著手中的髮繩,隨後乖乖將頭髮都洗了乾淨。
套上衣服後,的確大了些,領口高低不一地掛在肩頭,他拿起劍的動作讓一邊又下滑了幾分,他不甚在意,只是拿起布巾,徑直走向門外欄杆上的金碩珍。
金碩珍從書中抬起頭,就見近在眼前的布巾,還有濕漉著一頭長髮的閔玧其,其意思不言而喻。
金碩珍心裡大概有種,好不容易養熟了一隻警惕心極強的貓的感覺。
他一邊給閔玧其拉緊了領子,一邊說:「行吧,進去裡面,我給你擦。不然你總擦的沒乾就睡著了,這樣對身體不好。」金碩珍狀模作樣地,用略覺得麻煩的語氣說著,然而嘴角那要揚不揚的弧度已經出賣了他。
似乎一高興,人就開始嘮叨,他邊走邊道:「剛才叮囑你不要讓傷口碰水,你肯定又沒聽吧,整個背都是,就差臉沒劃花了,否則都該變成一隻大花貓。」
閔玧其:「……」
「我回頭再訓訓南俊,誰讓他劃你的臉。雖然不及我,但你挺好看的一張臉可別留下痕跡。」金碩珍頓了一下,又補上一句:「當然我是最好看的。」說完,又自己盒盒盒地笑了起來。
「我還是自己擦吧。」說著伸手要奪他手上的布巾,金碩珍又不讓,最後還是被按到床內側,閔玧其自己的位子上,讓金碩珍擦拭他的頭髮。
已是驚蟄,蟲鳴萬賴漸漸甦醒,在夜裏齊聲鳴唱,金碩珍低沉著他柔和的嗓音,有難以言喻的和諧。
他輕聲說道:「無論你是什麼身分,發生過什麼……」說著,一隻手又順髮而上,摸了摸他的頭,「你只是閔玧其。別忘了。」
(TBC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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